“兔妈”的无为而治

风中凌乱

  

以前有一本风靡中国的育儿著作《“虎妈”战歌》得到不少家长的追捧，也引发了不少争议。因此，有一个小女孩感慨：“如果有一天我成功了，我的妈妈应该写一曲‘兔妈的赞歌’。”这个女孩去年以2400分的SAT满分成绩入读美国顶级名校普林斯顿大学。她的姐姐此前也以2317分SAT成绩被录取到罗格斯大学药学本博连读课程。她们的妈妈——留美博士杨冬华在收到无数祝贺的同时，也收到了许多关于如何培养孩子和申请名校的询问。大家对她说，如果不分享这些，“你就是太自私了！”于是，杨冬华花了一年多时间写出了《赢在转折点——迈向普林斯顿大学》（广东教育出版社出版）一书。看过书稿之后，不少人为她至真至切的慈母情怀和智慧的育儿经验所打动，认为它“为天下父母如何培养智慧孩子提供了一部值得借鉴的范本”。本报记者日前专访了杨冬华博士，听她以朴实无华的语言来讲述自己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一个个最简单的想法和最温暖的时刻。“兔妈”以一种貌似“无心插柳”、“无为而治”的方式让孩子放松学习，背后其实花了更多心思，所以才“不战而胜”地实现了母女双赢。

    璐璐的故事

    “生活充满随意的朝气与活力”

    璐璐的出生是个意外。21年前，杨冬华放弃了在中国进出口商品检验局待遇不菲的工作，赤手空拳到日本鹿儿岛大学攻读医学哲学博士学位。一年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和同样在攻读博士学位的丈夫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要一个孩子。他们已经有一个3岁的女儿要照顾，而且他们当时都忙于学业，要做实验、写论文、搞科研，时间不够用。可是，她是一只兔子。这个属兔的温柔女博士，看上去没有任何杀伤力，你很难想象她说话时脸上没有笑容会是怎么样的。因为在我们聊天的一个多小时里，她永远在微笑，说话也好，沉默也好，尴尬也好，她总是笑着。这样的她绝对不忍心放弃一个生命。

    这个小生命，就是璐璐，她的成长，让杨冬华惊喜和自豪。璐璐去年以2400分的SAT满分成绩入读美国顶级名校普林斯顿大学，但她并不是一个“学霸”，或者说，她有学霸的一面，但还有很多别的面目，不是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她是一个天真的、爱幻想的姑娘，她又是一个具有独立人格和思想的思考者、写作者。她是普林斯顿乐团小提琴演奏家，钢琴也弹得不错，会作曲，还擅长跳水。她参加奥林匹克科学团，在区级、周级比赛中得了20多块奖牌，周围朋友开玩笑说：“除了诺贝尔奖，璐璐什么奖都拿了！”

    “我第一次从跳板上入水的时候，感觉就像一个苹果从树上掉下来，充满恐惧地计算着物理指标，权衡风险，并且怀疑这种下降运动的逻辑性。跳水的每一个高度、弹跳以及转身，越令人害怕的入水方式便可以得到越高的分数。在空中，我所有的烦恼都随着肾上腺素的分泌消失殆尽……”璐璐这样描述这项她最爱的运动。

    “因为诺贝尔奖得主、天体物理学家亚当·里斯访问州长学校，给我们讲课，我又变成了爱因斯坦相对论的信徒；我浪漫地爱上积分；我在心里假设出各种有可能实现达到或者超越光速的场景。之后，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在圣约翰大学的一个研究实验室，期望自己成为一个癌细胞杀手……”这是她某个暑假的生活。

    “我内心的艺术细胞，像明亮的便利贴，一块一块拼凑起来，表达着我对生命的热爱。我的随意让我对万事万物充满着好奇，让我去学习、去拥抱所有的挑战还有新奇的事情。我相信，生活不是目标明确的路途，它充满随意的朝气与活力。”她认为自己性格当中，最让她自豪的特点正是随意性。

    “我曾经不费吹灰之力在管弦乐队中占据一个耀眼的位置并赢得金奖。然而我退出了乐队，因为我意识到我应该为我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情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虽然我的朋友和家人都认为我带来的荣誉对申请大学有很大的帮助，但是我依旧认为，我的小提琴只属于我自己。”璐璐对取巧、侥幸这些世俗的功利心总是充满不屑，并明确抗拒。

    “兔妈”法则

    每天只花5分钟去哺育“小兔子”

    少女璐璐认为自己很幸运。因为她的妈妈不是“虎妈”，而是一只温柔的小兔子。和兔妈妈每天只花5分钟来哺育小兔子一样，“我妈妈每天只花很短的时间来操心我，她很少像虎妈那样严厉地管教我，大部分时间里她总是安静而淡定的，心安理得地干着自己的事情。”

    “兔妈”杨冬华并不总是柔弱的，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种冒险精神。正因为这样，她才放弃富足安逸的生活去国外闯荡。她有很多事情要忙。到美国之后，她曾在一个肿瘤中心从事博士后研究，也曾担任新泽西医学齿科大学讲师，现在是肿瘤中心助理教授。她也酷爱阅读和写作，除了发表专业学术论文，她还是日本《中文导报》的专栏作家，是《东瀛人生路》的作者之一。在家里，父母和两个女儿的状态基本是各忙各的，每个人一个房间，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对于孩子的教育，她的方式基本是顺其自然。比如，她并不过分在意璐璐的成绩，当然她的成绩总是不错。她允许两个女儿参加小朋友的生日派对、在小朋友家过夜、参加各种体育活动甚至看电视。“她没有告诉我，这些活动是放弃进入常春藤大学的‘自杀’行为。”璐璐长大后对妈妈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在她看来，妈妈没有过分地望女成凤，这让她能够自由成长。如果她出手管孩子，那一定要很有效率。比如孩子乱扔玩具不收拾好，她就藏起来不再给她玩，说什么都没用。第一次教璐璐用电视机遥控器，她说：“看仔细了，这一次我教你怎么用，但下次就要你自己学会用了。”妈妈鼓励她去夏令营，但是要自己去争取有奖学金的免费项目。璐璐觉得，有时候妈妈给她的感觉是一种全然的漠不关心。在嗔怒中璐璐体会到：我可以选择，但每一个选择都只有靠自己才能实现，“你是我妈妈”这样蹩脚的借口在妈妈那里永远行不通。

    其实，妈妈的“不在意”有点刻意为之。杨冬华不想给孩子制造压力，所以才给璐璐一种没有管她的印象，实际上她一直在默默观察，“你可以不说，但是得知道你在干什么。”比如参加小朋友的派对或邀请小朋友来参加派对，杨冬华认为这样的活动有利于培养孩子的领导能力。“派对实际上就是一种社交活动。参加派对，让她们学会和别人交流；举行派对，让她们锻炼组织能力。有些人认为锻炼领导能力就要让孩子去当班长、班干部，其实领导不就是号召、组织和管理的才能吗？花心思去想在哪里办派对，自己动手做礼物、写邀请卡，把人邀请来组织好一个派对或一个活动，就是很强的领导能力了啊！”

    赢在转折点

    认输不服输，让孩子“无逆可叛”

    “兔妈”认为，每个人的人生道路都有很多转折点，每个转折点和际遇都能决定一件事情的成功与失败。璐璐的成长过程中也有很多小小的转折点，这个时候正是考验家长的时候。4岁多的时候，璐璐随父母迁居美国费城。她听不懂英语，也不认识一个朋友，很烦躁很不开心，整天吵着要回日本、回中国。妈妈没辙，每天带她去小公园玩，直到她对这个陌生的地方不再深恶痛绝。上幼儿园的事情让妈妈很担心，她没有急着去找工作，而是在家当贤妻良母，陪着女儿适应这段时间的生活。她觉得美国幼儿园的老师特别“懒”。他们总是会说“她能做好”、“没问题”，根本不怎么管孩子，不像日本的老师那么细心敬业。后来杨冬华发现，让孩子开心地去玩是最重要的，日本老师总喜欢说“真可怜”，孩子也常常自觉可怜，觉得需要别人照顾。璐璐的幼儿园时期总是在玩，妈妈没有让她读唐诗宋词、背三字经，或者去参加各种学习班。和别的美国小朋友一样，她的涂鸦总被妈妈摆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客人到家里来都免不了一番夸奖，她也自信起来。

    挫折来自刚上小学的时候，璐璐第一次阅读考试考了0分。老师认为她不爱读书。这次杨冬华没有和女儿讲道理，尽管她一直都很爱跟孩子讲道理，以至于她的大女儿3岁的时候就会跟小朋友讲道理。她意识到，她对阅读不感兴趣是因为她根本读不懂。于是每个周末，她和丈夫都带她去图书馆，和她一起读书。花了大半年时间陪她读书，璐璐的英语提高很快，开始主动出现在教室的阅读角，而且从此爱上读书。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璐璐学习中文的过程中。她上5年级的时候，中文还达不到2年级的水平。进入中文班之后，她发现个子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中文水平却比别人差得多，回家后非常沮丧、唉声叹气，坚决不去中文学校。她气愤地说：“你们不能强迫我，我不去学校，我去了也不学习。”杨冬华不相信棒子底下出天才，只好认输。但是她内心又不服输，待璐璐平静下来，她开始跟女儿讨价还价。她对璐璐表示理解，并表扬她的自尊，然后跟璐璐说起中国和他们曾经一起游览过的兵马俑、长城、张家界，最后璐璐同意自学中文。她劝说璐璐，虽然人不可能一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但是要把必须做的事情变成自己喜欢的。

    璐璐的SAT考试拿到2400分的满分（类似于国内以前使用的标准分，是按照原始分数在整体的相对位置重新计算出来的。考满分不等于你答对所有的题，只能说明你属于最好的百分之一），妈妈简直不敢相信。接下来最重要的自然是申请大学。璐璐常说她最想去斯坦福大学，因为它是离家最远的好学校。很多人都认为她应该进普林斯顿、哈佛、耶鲁等更好的学校。妈妈也不同意她的想法，但是并不急于否定她。她认为这不见得是她最后的选择。果然，璐璐后来在自己的申请计划中主动拿掉了斯坦福，妈妈不战而胜。而普林斯顿是她最不想上的，因为离家太近。父母无奈地开玩笑说：“如果你考上普林斯顿，我们就搬家，离你远远的。”没想到，璐璐听朋友说普林斯顿很喜欢录取新泽西州学校的学生，所以她如果报考，录取的机会很大，璐璐决定听同学的。“兔妈”再次胜利。在璐璐的成长过程中，杨冬华尽量顺着她的意思来暗中引导，避免直接冲突来招惹她的反感，这样女儿就“无逆可叛”。   

    所谓的“秘诀”

    育儿经验不能照搬，因为每个孩子都不同

    被普林斯顿录取之后，璐璐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大家总是误认为有一条捷径或者有一种秘密的方法，可以让你获得名校的垂青。可是，让他们失望的是，我们也不知道这些所谓的秘密是什么。”

    同样，“兔妈”认为她的《赢在转折点——迈向普林斯顿大学》不是智力开发与素质培养的灵丹妙药，她只不过在述说一个事实：成功路上的每个机遇都来自于日常生活中的小小时间。成功的关键在于顺其自然地抓住了机遇。“不过，一根木头，让它顺其自然，永远是一根木头。如果顺应木头的天性，用点心思，就可以把木头变成木桶、家具甚至栋梁。”她认为在培养孩子方面，孩子小的时候，父母对孩子的塑造和帮助有着不可低估的作用。孩子长大之后，父母应该尊重孩子的选择，尊重自由、个性的发展。“在孩子的成长中，爱心、情感、好奇心应该是家庭教育的第一步；在探索孩子的兴趣爱好的同时，需要培养孩子的勇气、意志和坚持。不管孩子做什么，有了明确可行的目标后，还需要鼓励孩子努力地去执行，认真用心把事情做对，做到最好。”

    璐璐上了高中便开始参加竞选学校学生会干部。当上教育董事会学生代表后，璐璐的任务是参加每两周一次的董事会公开会议，汇报学校活动，反映学生要求。璐璐从小就是一个害羞的女孩，发言声音小、时间短，三两句就结束了。妈妈认为她越是不擅长在公众场合说话，越需要锻炼。每次会议结束，她就带着璐璐看电视回放，和她讨论每个人发言的优点与缺点。“我们一起欣赏令人叹服的发言，一起模仿嬉笑滑稽的神态动作。我希望璐璐能从这些人的发言中，找到她可以借鉴的地方，从而去体会、去学习。”

    “兔妈”的家庭教育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无声胜有声，无为而有为。比如她在孩子小的时候就开始组织她们办一份“家庭月刊”。这个创意源于日本一些家庭的家庭报纸，每个月父母和孩子每人要写一到两篇文章，图文并茂地记录孩子的成长，父母的工作进展，记录一个家庭的喜怒哀乐，简直是一部家庭传记。到美国之后，刚安顿好她就和8岁多的大女儿策划办家庭月刊的事，得到了女儿们的积极响应。家庭月刊的主编是旻旻和璐璐两姐妹，她们随意去写和画，自由发挥，把办月刊当成是一件好玩的事情，而不是任务。多年下来，这份月刊见证了两个孩子的成长，也锻炼了她们的写作能力。

    “我在培养教育孩子的过程中也一直在摸索，因为没有现成的方法。教育是因材施教，你的孩子什么样，你就得什么样。”“兔妈”特别强调，别人的成长经历和教育经验，只能借鉴，不能复制。正如她自己的“兔妈”法则，别的家长可以从中得到启发，但是不能照搬，“因为没有两个孩子是相同的”。